可李然自小守规,重诺。
等一定神,他发现自己手心是潮的。
晚死不如早死,去吧。
李然慢吞吞地下车,慢吞吞地推车去公共区域,再慢吞吞地锁车。
正待他打算更慢吞吞地拽紧书包带凛然赴死时,熟悉的库里南开进眼前的一处空地。
这瞬间,李然只觉得有一抹光照进他的生命里。他不用和陌生人说话,不用等预约,不用进到楼里见各种各样的生面孔,不用感受大家的打量洗礼,他只用和迟蓦说话就好。
“迟先生。迟先生!”李然眼睛闪亮,抱着书包颠颠地跑过去。库里南早已停下,他像和这辆豪车的主人多么相熟似的,弯腰敲了敲驾驶座车窗。
他将脸怼得很近,仿佛这时候的安全感只有迟蓦能给,势必要迟先生一眼看到他。
李然的笑容特别明媚,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,真正得发自肺腑。任谁看都得驻足欣赏半天。
驾驶座车窗刚发出动静,开锁,听着是要降下去。但李然等了一会儿,发现它没动静。
约莫三秒钟,后座车窗倒是丝滑顺利地降下来半截。迟蓦同样敲敲车窗,语气不咸不淡,但听着不是太高兴。
“我在这儿呢。小孩儿。”
李然大惊,立马把身体拉直后退半步,差点绊自己一脚。
驾驶座车窗没降下来他也知道开车的是谁了。肯定是沈叔。
找错人的李然又颠颠地跑向后面,冲迟蓦不好意思地笑。
“……迟先生。”这次他眼睛弯起的弧度犹如两轮月牙,没露齿,笑容拘谨,隐隐还有抹讨好。雾霾紫的眼眸碎星闪,就连他山根侧面的小痣都熠熠生辉。
额前的咖啡色卷毛被晚风一吹,有几根挂住睫毛荡秋千,他没敢用手拨,只用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小动作眨巴两下眼睛,甩掉头发。出奇得可爱。
而李然笑起来时,远不止可爱这一个特征。
迟蓦盯着他,良久未言。
作者有话说:
迟蓦:他是不是在勾引我?(沉思)
强迫
回去的路上,迟蓦说:“我还以为你把我删了呢。”
哪怕这话是从毫无感情可言的迟蓦嘴里说出来,也莫名带点阴阳的意思。
李然羞愧:“啊?”而后大概明白,解释说道,“没有删您的。我没找到还人情的方法,所以没敢主动联系您。”
“嗯。”迟蓦随口一应。
“您今天不是加班吗?”李然坐在库里南副驾驶,小心地转移话题,觑向驾驶座的迟蓦。
公司这边红绿灯路口多,李然运气好,一路绿灯。迟蓦的运气差点儿意思,一路红灯。
红灯秒数从75开始倒退。
迟蓦耐心等着,说:“突然又不加班了。”
“噢。”李然道,“那您应该……提前和我说一声的。”
明明是抗议,却没有底气。
迟蓦说:“你已经到了。”
“噢,好吧。”
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废,现在他们也离开公司了,又不可能返回去,李然故意说道:“那我既然来都来了,您该让我参观一下公司的。”
看,他多有勇气,多胆大。
“原来你想参观啊,我还以为你不想。在那里磨蹭半天,下车推车锁车慢悠悠的。”迟蓦操着一道毫无起伏的嗓音善解人意道,“我现在带你回去。”
“啊……别呀。”李然立马接话,两个胆子全破掉。
迟蓦更善解人意:“嗯,今天有点晚了。明天再来吧。”
“不要啊……”李然愁眉苦脸地从嗓子里挤出声音,但这种拒绝有没有被听见他不确定。
这时后视镜里出现一个狂蹬山地车的人,李然登时汗颜,自觉地用下巴点胸口,要把脑袋垂进自己怀里。
他没看见迟蓦被他的反应弄得嗤笑,手指有规律地敲击方向盘。这是他愉悦的表现。
明知沈叔看不清车里,但李然还是不敢看后视镜,怕他们两个对上眼,沈叔朝他破口大骂。
库里南四个轮毂,加码后跑得快,山地车只有两个轱辘,沈叔把腿蹬得冒烟,也比不上汽车的速度。
这段路山地车追得辛苦,趁库里南等红灯,沈叔终于看清车牌号,在窗外气急败坏,大喊大叫地竖中指。
车子隔音好,迟蓦半个字都听不见。李然的眼角余光感受到沈叔的气愤,内疚得无地自容。
沈叔吼道:“fuck!”
之所以知道沈叔的口型是这个单词,是因为迟蓦在公司门前让沈叔去骑车。
李然脚下立转要自己去,被迟蓦不容置疑喊住。态度冷淡强硬,让李然和沈叔都得听他的。
这种气场吓唬李然,一吓一个准儿。但沈叔是在狼窝里长大的,他拎了拎自己的衣领,解开衬衫纽扣,用马上就要去鬼混的口气流里流气地说:“我已经下班了。现在的时间不归你管。”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