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夫进去诊脉,每一个诊完脉的大夫都说孩子是受凉体弱,现下这天气一日一日的冷下来,只能将孩子好好地安置在屋内,切忌见风,冬日里放三四个火炉在屋内,熬过冬日便好了。
于是容与胞弟的屋子里的门上,才是深秋便挂上了厚厚的门帘。
容与每隔三日都会被院儿里服侍着的人带去,站在屋外和胞弟说说话。
对此容与是没有什么意见的。
倒是魔魂哼哼唧唧的不乐意:“这么小的孩子,听得懂什么呀,每隔几日还要来看一次,也不怕我们的煞气惊了他的命数。”
就这么一直从深秋看至初冬。
容与胞弟的病,没有恶化,确也没有好转。
某日,容与又被带着去院儿内看他,撞上了才看完幼子离开的容与他爹。
见到容与,他爹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扫了一眼,便匆匆离去,走了好一段路后,才又折返回来。
“丧着一副脸做什么,看着就晦气。”
突如其来的呵斥,将带着容与过来的老嬷嬷吓得不轻,忙跪下来求饶认罪。容与则怔愣了一下,嘴巴动了动,还没来得及说话,容与的爹便已经再度拂袖而去。
于是,除了上书房和坐在院儿里发呆,容与平日里又多出件事情,那就是学着怎么笑。
这对容与来说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他天生眼盲,从未见过人笑。
只知道,有人笑时,会发出“哈哈哈哈哈哈”的声音。
于是一开始,容与的路便走得有些偏。
叶棠玉看着容与毫无表情地张开嘴,竭力去模仿着他听过的笑声,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,明知道容与看不见她,也不可能感受得到她,还是伸出手去戳了戳容与的脸。
这居然就是魔尊转世。
现在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有些早慧,以及过于安静的孩子而已。天性嗜血?容与如今的三餐里,甚至荤菜都吃得不多。
叶棠玉开始怀疑仙山中古籍所载的内容。
——
许是看不惯容与这幅有些傻兮兮的模样。
魔魂开口阻止了他:“你要是这样当着你那爹这样笑,不用等明天,现在我们就能直接被扫地出门。”
“之前那大娘不是教过你吗?唇角往上提,你的喉腔不要发出任何声音。自然一点,别太狠。”
叶棠玉倚在已经光秃秃的桂花树上,就这样看着容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,听着魔魂咋呼的指导声,伸着手摩挲着自己唇角弯起的弧度,不断调整笑起来的样子。
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容与在距今百年之后,对着她露出的笑容。
原来是这样一点一点练出来的啊,叶棠玉心想。
可惜,现在容与的眼睛被魔魂覆盖住,无论唇角的角度如何调整,笑起来总缺了些灵魂,笑不达眼底说的便是容与如今的样子。
就这样练了小半月。
魔魂是越来越觉得满意了。
叶棠玉越看越觉得不对。容与起初不笑还好,不过是有着几分冷漠,被脸上未褪的婴儿肥中和一下,也能说是看着有些呆愣。
但偏偏经过魔魂这一调教,眼下唇角微勾,眸中无光的神情,硬生生看着有几分目中无人的讥诮和不屑
容与也不傻,也找了写身边伺候的人试了试自己练习小半月的成果。
可身边都是服侍的人,自然不会去指摘容与的笑有什么不对。
还因为容与这幅模样,伺候起来更加精神小心起来。
叶棠玉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。
——
日子一天天流逝,很快便进入了寒冬腊月。
这段时日里,容与每日四点一线,书房、弟弟院儿里、他娘院儿里,他自己院儿里。
容与的娘亲因为他弟弟的病,茶不思饭不想,又因着容与的爹在那日斥责完容与之后,便离开王府,在外出征,只撑了小一月,便病倒了。
偌大的王府只能靠容与的祖母主持着。
这府中老的老,病的病,两个小的,又一个病着,又一个残着,外面流言如沸,其中容与院儿里的这些小话又传得最多。
容与自然也没少听。
这些话对容与而言,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过,但他祖母却忍不了,处理了容与院儿一批嚼舌根的人,自然惹来了一些嫉恨。
而容与的祖母年岁渐大,精力不济,难免有疏漏,不能时时照看着容与,这伺候的人,左一个疏漏,右一个疏漏,容与很快便也在夜里着了凉。
第二日便发起了高热。
这下容与的祖母自然大怒,下重手惩治了一批不得力的人,又将容与亲自接到自个儿的院儿里照料。
好在容与的身体还不错,约莫十来日,便七七八八地好了个差不多。

